吴石案是蒋介石退居台湾后的第一桩大案,也是他在去台后的高层将领中,命运最为沉痛的一次背叛。
吴石本可前途坦荡、光芒万丈,却在日后的岁月里,成为蒋介石心头最难以释怀的一道伤口。
1950年2月27日,毛人凤带着亲自审阅、编写的《特种刑事案件侦查意见书》亲自汇报给蒋介石,简要交代了吴石案的一些要点。
其实,这并非毛人凤第一次将吴石案的进展呈上君主之位。初次听闻吴石涉嫌“通共”之嫌时,毛人凤的态度显得并不轻信。
谷正文在晚年回忆,当毛人凤把“吴石通共”的证据提交给蒋介石时,蒋介石只是“含糊其辞、不置可否”的反应。
显然,蒋介石的心态可以理解——他难以相信,眼前这位前途光明、深受信任的将领,竟会选择背叛自家。
就资历而言,吴石完全堪称民国元老,经历之深、名望之高,令世人咋舌。
吴石早年投身辛亥革命,随后进入武昌第二预备军官学校并以第一名毕业;再考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六期,依旧独占鳌头,因而有“吴状元”之美誉。
在国民党军中,保定系乃核心派系之一,使他与白崇禧关系密切,被不少人视作新桂系成员的代表。
可在他的影响力舞台上,远不止于保定系,他与土木系的陈诚关系亦极为密切。
北伐时期,吴石更是把陈诚从危难中“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”,这份友谊与军事视野,使他成为重要的全局人物。
作为军事学家,吴石耕耘在军事教育领域,培养出大批国民党将领;在重视师承的体制中,吴石备受推崇,师承关系成为他在军队中的强大黏合力与影响力。
由此可见,吴石是个资历深厚、才华横溢、机智圆滑却不失正直的将领。
国民党内部派系纷繁复杂,吴石往往能“片叶不沾身”,正是这份淡泊与能力,让蒋介石对他格外青睐。
在蒋介石筹划在台湾建立个人绝对统治的过程中,土木系、CC系、政学系、保定系、黄埔系等派系都被排除在外,而看起来没有门派、没有私欲、看似无争的吴石,被蒋介石列入重点重用之列,与桂永清等人并列在日记中的重要人物之列。
果不其然,蒋介石在去台之前便任命吴石为参谋次长,相当于国民党军的军事二把手,权力与影响力惊人。
对蒋介石而言,吴石的前途不仅止于此,未来还有担任参谋总长的可能,地位、前景皆十分诱人。
蒋介石以为,吴石定会对他感恩戴德。李宗仁就曾说过:“蒋先生从不把国事当事做,而把政府职位做报酬,以市私恩。”
蒋介石正以这套老旧的权术,期待以国器来施私恩,将吴石纳入自己新的统治枢纽,以此实现对台湾的绝对独裁。
然而蒋介石的判断错在了对人心的理解上。
用人之道并非毫无效用,但他选用的人才,往往是以名声、表面功夫、投机取巧为特征的伪人才;而真正有才、有志、有抱负的人,是绝不会被这种“个别恩惠”所打动。
吴石并非追逐名位的官僚之辈,他有真才实学,心怀正义与理想。
这也是他最终走向人民的一方、并非站在蒋介石身边的原因所在。
那么,吴石究竟在何时向我党靠拢的?
按吴石自己说法,他是在1949年末才与我党接触。然而,从我党的记录看,吴石“投共”的时间远早于他所言。
早在1937年,吴石身上就已显露出爱国、民主的政治倾向,成为中共高层及地下组织关注与争取的对象。
抗战期间,他亲眼目睹国民政府的无力与腐败;桂柳战役失利让他痛感前线吃紧,后方依然紧吃;蒋介石对嫡系爱将的偏爱,更让他对国民党的体制产生不满。
抗战胜利后,国民党内的“劫收”与动乱、物价飞涨、民不聊生的景象,更加重了他的失望,直至他对和平建国的愿景受到威胁的内战爆发,使他对未来产生更加深刻的怀疑。
1947年,吴石正式与我党取得联系,成为我们的内线;这时他的军事才华、对战略情报的敏锐判断,使他在情报战线上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。
吴石成为内线后,贡献之大难以用言语和数字来衡量。他本就是军事战略专家,又身居要职,情报价值的获取对解放军而言如同在雪中送炭。
自1949年初起,吴石频频往返于沪宁之间,为我党传递关键情报;在淮海战役中,李克农领导的中情部收到潘汉年的系统传来的徐州剿总情况的电报——这是对徐州一带敌情最早、最全面的情报之一,后经解密,证实正是吴石负责送上的情报。
渡江战役中,吴石也屡次提供情报,贡献不容小觑。
吴石的“通共”嫌疑,确有被发现的时刻。
根据吴石的儿子吴韶成的回忆,吴石在担任国防部史料局局长期间,常在南京住所收听新华社广播,并让已在上大学的儿子帮忙记录。
这说明,吴石对时事的关注、对信息的获取,早已与共产党有着密切联系。吴韶成还说,国防部给了吴石一套房子,隔壁便是毛人凤的家。
作为老练的情报员,毛人凤虽知吴石的亲共倾向,却也因为吴石的地位与权力,选择对其“装聋作哑”。
到了1949年6月,解放军的前锋已逼近福建。
蒋介石在福州会见了诸多国民党将领,专门就吴石的政治倾向向独立第五十师师长李以匡打听。
蒋介石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福州绥署副主任吴石,自从国防部史料局长调回福建后,据报有厌战言论,也多次说‘国民党不亡,是无天理’。
你是否听他在任教期间讲过这些话?你在陆大是否听过他的课?能谈谈他的情况吗?”由此可见,蒋介石对吴石“通共”的企图多少已有耳闻,但当时吴石的言论在国民党将领之中并非罕见。
蒋介石以为,吴石若再给他一个大官位,迟早会被收买并转变方向。
没想到,吴石去往台北的并非叛变的盲目背离,而是在新的环境里继续保持着对共产党的向心力。
他的潜伏在台湾,早已为解放台湾的计划埋下了伏笔,并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下的重大情报与策应。
在1950年8月16日前后的时间里,吴石的潜伏生涯在台湾达到了至高点,却也注定走向终局。
六月十日,是他生命的最后时刻。这段时间的台湾,已是恐怖浓重的“白色恐怖”气息,而吴石依然坚守情报工作,等待着革命的契机以及对人民的大义。
最终,吴石在毛人凤的直接监督下,与朱枫等人完成一次次重要情报的传递;他们把国民党军事机关及部队主官名册、东南区驻军番号、炮兵、坦克、飞机等数据,以微缩胶卷等形式交付,以期在将来统一战场上发挥决定性作用。
然而,叛徒的出卖使吴石与朱枫相继被捕。
当吴石的“通共”证据确凿之时,毛人凤将此证据亲自递给蒋介石,蒋介石在日记里写下了八个字:“殊为寒心,令即逮捕。”这句话,折射出蒋介石对吴石的深切情感与难以释怀的痛楚。
他无法理解,自己长期信任、几乎将命运系于吴石之上的人才,竟会背离,选择与人民站在一起。
吴石之所以选择背叛,不是因为钱、名,更多是因为他心中的崇高目标——结束内战、实现两岸统一、推动民族的兴盛。
吴石的伟大之处,在于他已经拥有了荣华与前途,却仍选择以人民的利益为先,站在了革命的一边。
这也是他成为一个“真正有理想的将领”的原因,也是他在蒋介石眼中成为“不可容许”的人物。
在审讯中,蒋介石所掌握的“通共”证据,若非最严厉的手段,难以确保吴石的从容低头。
吴石没有屈服,他以铁的意志抵御酷刑、抗拒诱降,彰显出超乎常人的坚定。
毛人凤曾回忆,吴石的坚韧远超人们的想象,令他深感挫败。毛人凤甚至以软硬兼施来对待吴石——承诺“招供即官复原职并送往日本就医”,但吴石始终坚持不口供。
最终,经过审讯、审判、判决等程序,蒋介石亲自核准的杀人密令已经在开庭前一天送达军法局。
审判长蒋鼎文充当了“照本宣科”的角色,整场审判仅十分钟便落下了帷幕。
随后,两辆满载宪兵的xingche将被执罪人带往刑场。
地点在马场町,一处河边的坡地,荒凉而寂静。毛人凤亲自到场“监斩”,命令执行“点射”,以确保不留任何奇迹。
1950年6月10日下午4时30分,吴石将军被枪杀,时年57岁。两颗子弹穿透胸腔,将心脏撼出,吴石“凭将一掷丹心在,泉下差堪告我翁”,以壮烈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。
在对吴石的审判与处决之前,蒋介石在日记中写下了四个字——“郁结未解”。
他对吴石的死亡感到心结难解,既愤怒又无奈,因为吴石的转向揭示的是一种深层次的体制性失败——不是单纯的背叛,而是对蒋介石用人政策的全面暴露。
正是因为像吴石这样具备理想、才华与担当的人才,选择站在人民的一边,才使得蒋介石的统治逐步枯竭、最终退出大陆、流落台湾。
蒋介石的失败,显然不只是军事上的失败,更是人心与治理方式的失败。
或许吴石的牺牲,终究揭示了一种深刻的道理:人心的背离,往往比战术的失误更具致命性。
蒋介石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,正是因为像吴石这样的人才,愿意把个人的荣光置于一切之上,选择与人民同行,才注定让他在历史的风暴中失去更广阔的未来。
吴石的名字,成为那个时代最沉重的警钟,提醒着后来者:真正的强者,往往是敢于为信念付出一切的人。 #沉默的荣耀#

